直率、可爱的小女孩

【美国】 安妮·莎莉文

因为父母的纵容，海伦有时候很是淘气，但是在懂得与人交往的道理以后，她变得可爱又直率。

今天上午我想让她给弗兰克叔叔写一封信，她竟然拒绝了，说：“铅笔写字让脑袋很累，我要用盲字给弗兰克叔叔写信。”

我说：“但是弗兰克叔叔不会读盲字啊。”“我会教他。”她说。我解释说弗兰克叔叔年纪大了，很难学会盲字。她马上就回答说：“我想弗兰克叔叔太老了，看不了小字。”最后我终于说服她写了几行，但是这中间她把铅笔折断了六次。

我对她说：“你是一个淘气的女孩。”她回答说：“不，是铅笔太脆弱了。”我猜她不肯用铅笔写字，大概是因为她已经被要求对朋友甚至陌生人写了太多的例句。你也知道学校的孩子是多么厌恶写字的，因为过程太慢，而且他们无法阅读自己写的东西，不能纠正错误。

海伦对颜色越来越感兴趣，当我告诉她米尔德里德的眼睛是蓝色的时候，她说：“是不是就像两片小小的蓝天？”过了一会儿，我告诉她别人送给她的康乃馨是红色的，她撅起嘴巴说：“嘴唇像一朵粉红色的康乃馨。”我说像郁金香，当然她还不能理解这种文字游戏。

我不相信她在失明前的那一年半的时间里获得的颜色的印象会完全消失掉。每一件我们看到过的、听到过的东西都会留在脑海的某个角落里，虽然它很模糊，甚至难以辨认，但是它始终在那儿，就像暮色时分逐渐消失的风景。

昨天晚上我们回到了家，在孟菲斯我们过得非常愉快，但是我休息不够，因为从头至尾都在激动兴奋的状态中，驱车途中，午宴、招待会，还带着海伦这样一个好奇、永不知疲倦的孩子。

她一刻不停地说话，如果不是教几个年轻人学会和她交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把我暂时解放了出来，但即使这样，我也得不到片刻安静，不停地有人跟我说：“哦，莎莉文小姐，请过来告诉我们海伦在说什么。”或者，“莎莉文小姐，请把这个解释给海伦听好吗？我们无法让她理解。”我相信孟菲斯一半的白人给我们打过电话，海伦收到的拥抱和亲吻几乎可以把一个天使宠坏，不过不大可能把她宠坏，因为她根本意识不到她自己，她太有爱心了。

孟菲斯的商店非常好，我花光了所有的钱。一天，海伦说：“我要给南茜买一顶漂亮的帽子。”我说：“好啊，今天下午我们去购物。”她有一个银币和一个一角硬币，到了商店，我问她南茜的帽子要付多少钱，她迅速答道：“十美分。”“你那一元钱准备做什么？”我问。“我要买一些很好吃的糖果带回塔斯甘比亚。”她回答说。

我们参观了证券交易所和一艘轮船，海伦对轮船非常感兴趣，坚持要触摸每一寸地方，从引擎到旗杆上的旗帜。上个星期听说国家要就海伦的事说些什么，我很高兴。

自报告出版之后，凯勒上尉收到两封有意思的信，一封是亚历山大·格雷厄姆·贝尔博士寄来的，一封是爱德华·爱弗雷特·黑尔博士寄来的。黑尔博士声称和海伦有血缘关系，好像对他的小表妹非常自豪。贝尔博士说海伦的的成就在聋人教育中是无与伦比的，还对她的老师说了很多类似的赞美。

昨天我没有写完信。依娃来帮我弄海伦已经掌握的单词列表，现在已经有不少页了，她已经掌握了九百多个单词。从３月１日起，我让海伦开始写日记（遗憾的是，这些日记大多都散失了，幸好海伦还写了很多信，做了很多习题，这些都基本保存完好），我不知她能坚持多久，我以为这是一件很乏味的事，不过她倒是觉得很有趣，她很喜欢讲述她知道的一切，这是她星期天写的：

“我起床，洗脸，洗手，梳头，摘了三朵带着露水的紫罗兰给老师，然后吃早饭，早饭后我玩了一会儿玩具，南茜很不乖，又哭又踢的。我在书上读了一些关于巨大凶猛的动物的事情，凶猛就是脾气很坏、强壮、饥饿的，我不喜欢凶猛的动物。我给詹姆斯叔叔写了信，他住在热司普林斯，是个医生，医生就是让生病的女孩恢复健康的人，我不喜欢生病。然后就吃午饭，我非常喜欢吃冰激凌，饭后，父亲坐火车去了很远的伯明翰。我收到一封罗伯特的信，他爱我，说，我很高兴收到亲爱的、可爱的小海伦的信，我会在阳光灿烂的日子来看你。纽森是罗伯特的妻子，罗伯特是她的丈夫。我和罗伯特会跑啊跳啊，唱歌跳舞，谈论小鸟，花儿，树木，青草。詹宝和铂尔会跟我们一起去。老师会说，我们很无聊。她很有趣，有趣就是让我们笑。纳塔利是一个乖女孩，从来不哭，米尔德里德却总是哭。不久她就会是个好女孩，会和我一起跑一起玩。格雷芙夫人正在给纳塔利做衣服，梅奥先生去达克山带回来很多芬芳的花朵，马由先生、法雷斯先生和格雷夫夫人喜欢我和老师，很快我就会去孟菲斯看他们，他们会拥抱我、亲吻我。桑顿去学校弄脏了脸，男孩子必须小心点。晚饭后，我和老师在床上玩闹，她把我埋在枕头下面，然后我慢慢出来，就像树从地底长出来一样。现在我要去睡觉了。凯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