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澡堂里的喷头哗哗地喷着水，打在我散着微微寒气的身上，头发上。我只不住地用手拢着面颊上流淌着的水珠，在一片温暖的热气中深呼吸。耳畔一片轰鸣的晕眩。忽然发现，自己开始变得如此沉默，只将整个人无声无息地消融在水中，这样的我，恐怕是当初未曾想到的吧。实际上，直到10岁，我还是一个会在澡堂里吵吵嚷嚷的女孩。我每每习惯性地用湿透的毛巾披在肩上，扮作雾气缭绕里的仙子，与母亲说笑。那时候的我，自然是不合时宜的。因为澡堂里往往充斥的只有哗哗的水声，人们的表情都写着冷漠，极少的言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那时候，我总不能理解她们的沉默，这正如她们无法理解我的喧闹。我会欢快而大声地唱着歌曲，将在学校里学到的歌一首一首地唱给母亲听，听到母亲的眉毛都蹙了起来，我还是会踮起脚拥抱着母亲，“咯咯”地笑作一团。有人看着我对母亲说：“这个小孩子还真是够活泼的呢！”我总会咧着嘴灿烂地笑着，把这些零星的夸赞一一骄傲地收下。我偶尔还会将学过的舞蹈，在又湿又滑的澡堂里表演。我总把这当成一种很厉害的功夫，于是每每踏着拖鞋，把水花带起了几丈高，却仍旧“哈哈”地笑着。望着母亲无可奈何的神情，我又会跑着冲上去，给母亲一个温暖的拥抱。然而，这个我，却在日复一日“哗哗”的水声中消逝了。似乎我与这样一个活泼的小孩子，也是陌路人一般。只是偶尔看到同样手舞足蹈的小姑娘，我又总会依稀看见当年的我，依稀记起超脱水声的欢笑，记起仰起头数天花板上抖着的水珠。但是，这些只统统的可以算作消隐了的“记起”。回忆罢了。